次日天明,皇城大开,宋朝使团百余人在宫帐军的夹道护送下,徐徐通过大顺门步入皇城之中。
马扩环顾,数丈宽的青石板路两侧,孔庙、国子监、安国寺、北枢密院、盐铁司等等庙宇和行政机构星罗密布,其间众多官员、侍从、军马、僧侣往来穿梭,十分繁忙,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日常运转。
正目不暇接之际,马扩身旁凑过来一位身着唐式官服的男子,此人与马扩一样,手持国书节杖,分明也是一国使臣。
“马将军别来无恙,在下李至忠,曾与令尊大人有过一面之缘,不知马大夫可曾安好?”
根据辽国礼部官员提供的朝见细则,和马扩一同觐见天祚皇帝的还有西夏和高丽的使臣,而马扩面前的这位,正是西夏崇宗皇帝李乾顺的御史。
“原来是李叔父,好久不见,家父安泰,劳您挂念了!”
虽然宋庭和西夏百余年间战事不断,但马扩知道,这位李至忠确是一位彻头彻尾的主和派,他曾只身远赴汴梁与宋庭议和,马扩的父帅马政亦对其赞赏有加,还曾邀请他到府中饮宴,彼此以兄弟相称。
李至忠笑道:“令尊大人不惧谗言,斡旋于宋、辽、夏三国之间,这才能保万千百姓无恙,如今马公子又接过马大夫衣钵,正可谓子承父业,堪称佳话!”
马扩回应道:“叔父谬赞了,马扩初负君命,战战兢兢,唯恐有负圣托,片刻面见天祚皇帝,还请叔父从旁帮衬才是。”
“好说!好说!”李至忠继续说:“无论汉人、契丹人、党项人,亦或是如奚族、阻卜、女真、渤海人,都同是炎黄子孙,和睦相处才是正道,要都像高丽那般计较,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。”
马扩闻言,偷瞄了一眼高丽使臣,见其愁眉紧锁,满面凝重,于是低声问李至忠道:“高丽……怎么了?”
“哦?你不知道?”
“知道什么?”
“也罢,告诉你也无妨!”李至忠探过身子,附耳对马扩说:“高丽被女真人打败了!”
“什么?!”
马扩惊叫失声,在他看来,已经立国将近二百年的高丽,其军事实力虽不及宋、辽、夏三国,却也是割据一方的豪强,怎会被那个不过万人的女真部族击败呢?
他刚想细问缘由,却被引路的礼部官员打断了。
“请三国使臣随我上殿面君。”
马扩抬头,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置身于一座大殿之下,这宫殿气势恢宏,巧夺天工。
八十丈见方的屋顶密布数以万计的紫色铜瓦,每片瓦上均镌镂龙凤图案,琉璃瓦当上,天马造型栩栩如生,九丈九的红漆檐柱整齐划一,好似百余位契丹武士在镇守殿门,绽红的门粱一副金匾高悬,其上用契丹文和汉文双语书写着烫金大字——开皇殿。
马扩、李至忠和高丽使臣各整衣冠,齐头登上九十九阶玉阶,跨过猩红的门槛后,躬身来到皇帝驾前跪拜。
“宋(夏)(高丽)使臣,参拜辽国天祚皇帝!”
“平身吧!”
高台上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。
马扩起身抬头,只见金銮宝座上身着龙袍之人不过二十出头,身高八尺,虎背熊腰,黝黑的皮肤泛着红光,显得格外康健,而他的身侧,正有一只猎鹰死死地盯着台下三人。
马扩心中暗道:“都说辽人尚武,但想不到一国的帝王竟会带着一只畜生上朝,真是闻所未闻!”
见马扩怔在原地,身边的李至忠急忙低语:“贤侄,说话!”
“哦!”马扩回了神,再拜曰:“宋使马扩,尊大宋徽宗皇帝圣谕,奉银钱三十万,布匹丝绢五百匹,茗茶两千斤,恭祝大辽天祚皇帝福寿安康,愿宋辽两国太平千载。”
天祚皇帝摆了摆手,令侍官接过礼单摆在御案一旁,而后开口道:“赵佶的这份心意我领了,你退下吧!”
马扩听闻天祚帝竟当众直呼徽宗皇帝的名讳,顿时火冒三丈,他起身抬头,双目直视天祚帝良久,吓得朝堂之上的百官都瑟瑟发抖。
萧奉先于百官中为马扩解围道:“宋使若无事要奏,便可回官驿休憩,旁的事情交由礼部打理便可!”
马扩无动于衷,片刻后竟放声大笑:“素闻辽国以国制治契丹,以汉制治汉,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马扩大放厥词,让天祚帝十分震怒,萧奉先见此情景,急忙上前奏道:“宋使初来上京,想必是对我大辽风土不甚了解,是微臣的过失……”
天祚帝耶律延禧皱眉摆手道:“让他说下去!”
马扩闻言高声言道:“我大宋以文治国,经史子集,圣贤之言就连三岁孩提都能诵读一二,坐朝问道,垂拱平章,爱育黎首,臣伏戎羌。为君者自当尊礼立德,为天下表率,方能四海来贺,八方臣服。
外臣万万没有想到,辽国的契丹制偏偏不信这些,致使臣跋扈、民嚣张,就连今科的状元都敢发下‘敢笑单于走荒川’的悖逆之语!”
天祚帝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,就连身旁的猎鹰都要振翅扑向马扩。
萧奉先慌了,急令甲兵“护送”宋使离去,自己则宽言安抚着天祚皇帝。
“宋人远来,不识礼数,陛下恩泽天下,休要和下邦庶人一般计较,吾闻西夏使臣有一桩喜事要禀报,陛下不妨听一听?”
萧奉先说完,便示意李至忠上前进言。
李至忠心领神会,急忙开口道:“我主崇宗皇帝,秉性英明,处事谨慎,愿与天祚皇帝结为至亲,恳请陛下将南仙公主下嫁蔽国,结两国……”
“滚!”
未等李至忠把话说完,天祚皇帝突然发怒,吓得这位西夏使臣慌不择路,跌跌撞撞跑出了开皇殿的大门。
“萧奉先,这就是你口中所言的喜事?南仙是朕的胞妹,你不是不知,怎能嫁给李乾顺那厮!?”天祚帝当众质问着北府宰相。
萧奉先浑身颤抖,一时竟说不出只言片语。
天祚帝看着萧奉先这副模样又气又恨,但他毕竟是一朝宰相,不便轻易重处,于是一腔怒火只能向倒霉的高丽使者倾泻了:“你呢!还有什么糟心的事情要奏?”
高丽使者等了许久,终于轮到他开口讲话了,一脸凝重顿时化为泪光万缕:“皇帝陛下,那生女真部抢我牛羊,杀我百姓,您一定要为我藩属之国做主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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